百家说史

在古老的风水学说中，选址住宅、选择墓地、布置公堂等活动，无不讲究“左青龙、右白虎”的原则。例如，在风水师勘察墓地时，常常会选择前方左右两边凸起的地形，将其称为左青龙、右白虎，寓意着护卫之意；而在某些公堂的左右立柱上，也常常可以看到左边绘制青龙、右边绘制白虎的图案，以此来镇压邪灵。

然而，这“左青龙，右白虎”的文化究竟起源于何时？它的源头又在哪里？这一问题一直困扰着研究者。幸运的是，河南的一座6500年前的史前遗址为我们揭开了这个谜团，证明了中华文明的悠久历史，以及其间未曾出现的历史断层。

何谓“左青龙右白虎”？

所谓的“左青龙右白虎”，其后还有“前朱雀、后玄武”，这四个神兽合称为古代天文学上的“四象”或“四灵”。根据史书记载，“四灵”的形成过程大致如下：

与古希腊浪漫式的仰望星空不同，中国古代的古人必须仰望星空。由于中国四季分明，若不掌握农时，农业的发展就会受到阻碍。因此，通过“观象”来掌握农时变得尤为重要，古人强调“观象授时”。

在长期仰望观象的过程中，古人将星空划分为“三垣”和“四象”七大星区，三垣环绕北极星呈三角状排列，外围则是二十八星区，即“二十八星宿”。古人将每七个星宿归为一个星象，从而形成了“四象”。

或许是因为星象的象形（如“龙”字可能源于星象的象形），或者是因为其他原因，古人将这些星象神化，并使用四种灵兽来代表四象，于是便有了东方青龙、南方朱雀、西方白虎、北方玄武的说法。

至于为何将二十八星宿划分为四份，应与“二分二至”或东南西北四方有关，因此“四象”正好对应四方与四时，青龙代表春季、朱雀为夏季、白虎为秋季、玄武为冬季。

其中，青龙星象的核心在于“大火星”。在《周易》中，有“见龙在田”、“潜龙在渊”等说法，还有周朝文化中的“七月流火”等，这些都是指大火星在春夏秋冬时的变动，比如春季跃出地平线故而见龙在田，冬季隐而不见故而潜龙在渊。春季万物复苏，是一年之始，而此时青龙星象在东方，故而东方青龙，白虎主刑位于西方。

因此，住宅、墓地、公堂等的“左青龙右白虎”选址布局，都源于天文，这也是中国“天人合一”的文化之一。

史前考古揭开源头

那么，“左青龙、右白虎”的源头“四象”或“四灵”，到底始于何时呢？

1987年，在河南濮阳地区，考古发现了距今6500年的“西水坡遗址”。其中，最引人注目的是龙虎大墓，墓主头朝正南，两边分布着蚌塑的龙虎，脚下有北斗，东西北还分布着三具少年尸骸。沿子午线向南，彼此间隔约25米，还分布着三座古墓，其中第四座也埋葬了一个少年尸骸（两根腿骨被取出，用于龙虎大墓中的北斗斗柄）。

对于这四座古墓的关系，现在已经基本考证清楚，它们实际上构成了一幅“升天图”：第一座犹如生前场景，第二座是乘坐神兽升天，第三座犹如天国世界，第四座的尸骸代表夏至神。这种“升天图”布局，后来被平面化，秦汉时的“非衣”（又称“飞衣”）与之相似。

之所以说第四座中的尸骸代表夏至神，是因为夏至代表南方，墓主是要前往南方天国（所谓南方象天、北方象地），因此夏至神肯定要放在外围，否则就会阻挡墓主顺利升天。其他春分神、秋分神、冬至神则是分布在龙虎大墓东西北的三具尸骸。因此，当时先民已经掌握“二分二至”，并将其神话为“分至四神”，这颠覆了帝尧时代始有分至四神的传统认知。

龙虎大墓中的蚌塑龙虎、北斗、虎腹下部一堆石头（代表大火星）等的布局，与春秋时曾侯墓中木箱上的二十八星宿图相似。因此，当时不仅已有二十八星宿的认知，而且已经形成“四灵”说法，不过当时四灵应是龙虎鹿鸟。

学者冯时根据龙虎大墓的墓形、布局等，综合考证指出：西水坡先民已有盖天说宇宙观，龙虎大墓构建的是“盖天图”。

总之，所谓的“左青龙、右白虎”的布局，以目前的考古来看，源于西水坡遗址，距今至少已有6500年的历史。

最后，关于本文话题，还有三点值得一提：

首先，西水坡四座古墓的布局，实际上反映了古人幻想死后乘坐神兽升天的想法，那么文献中的“颛顼乘龙至四海”、“黄帝乘龙升天”，实际上讲述的是黄帝或颛顼去世的故事吗？

其次，西水坡古墓的重现天日，说明无论二十八星宿与四象四灵，还是二分二至与分至四神、非衣文化等，在中国的历史都极其悠久，也说明上古中国天文学的发达。

第三，最为重要的是，上述史前天文认知没有断绝，而是一直传承至今，如今农村不少地方还讲究“左青龙右白虎”布局，这说明中华文明一脉相承，对所谓“西来说”无疑是又一次有力驳斥。

参考资料：《冯时——文明以止》等